【翻译】HoME1 （3）前言
父亲去世后，《精灵宝钻》的出版被提上日程，可惜我当时并没有注意到大家对它的种种质疑。毫无疑问，那种“历史长卷中的惊鸿一瞥”大概是《魔戒》系列最吸引人的要素之一，可我认为类似的“一瞥”似乎也可以更好地让《宝钻》展现出它“宏伟历史”的所有细节。
通过歌谣和闲谈所体现出的文学“深度”不应该成为一部作品的评判标准，因为这部作品恰恰采用了一种完全不同的文学形式。《宝钻》把昔日的历史视作最重要的价值，细节上的模糊让它在《魔戒》中甚至只能当成艺术装饰品。当然我们也不能机械地看待这种反向思路，虽然这种朦胧感可能是它最吸引人的地方，但我们仍然需要去捕捉中土历史中的一些具体的片段。比如对那格斯隆德与贡多林伟大的国王们更加丰满的描述暗示了深藏其中的危险，可如果仅仅描述一段模糊的“创世”反而使这段历史失去了它的“深度”，也让人觉得没什么暗藏背后的秘密值得挖掘。
当然，我们没有必要完全遵循这种思路。这种情况下，“深度”暗藏了同一个世界观下不同层面和不同水平的区别。读者只要站在某个高度，回顾那个世界的历史，即使最为古老的事物也会不断地浮现在眼前。事实上，《魔戒》的时间架构给人一种强烈的真实感（这种真实感远比单纯的编年史或编年历要强烈），这就给读者提供了这样一个必要的高度。所以读《精灵宝钻》就应该置身其境，想象着第三纪元的终结即将到来，而自己正站在中洲的土地上，回顾着昔日过往的一切，就像当时山姆·詹吉喊出的那句“我喜欢这首歌！”，还有随后加上的一句“我还想了解更多关于它的故事”。另外，无论是《精灵宝钻》这种提纲和摘要的文学形式，还是书中诗歌和传说所暗示的各个时代，都给人一种强烈的感觉：那个世界还埋藏着无数不为人知的故事，而我们与那个世界的“距离”却是那么的遥远，没有什么可以讲述突发事件，也没有什么惊心动魄和即将面临的未知事物，就像我们无法像看到魔戒一样真切地看到茜玛瑞尔宝钻。《精灵宝钻》的创造者，我的父亲曾经说过，《贝奥武甫》的作者就是在“讲述古老而充满遗憾的故事；而他创造出的艺术却洋溢着热忱，触动着那些悲伤而孤僻的心灵。”
由于稿件已经基本整理完毕，我父亲便强烈希望《精灵宝钻》能和《魔戒》系列同时出版。我无法言明这在当时的可行性，也无法猜测如此庞大冗长的作品接下来会面临怎样的命运。是把它和《魔戒》编集成四部曲，还是让《宝钻》走另一种完全不同的路线？我的父亲很可能选择后者：拓展《宝钻》自身，展现那个世界过去的历史，虽然这可能受到一定的阻碍。然而由于《宝钻》在父亲去世将近二十多年后才出版，这就颠倒了中土故事得以完美呈现的出版顺序。而这一做法至今仍存在着不小的争议，如此一部不经修饰、坚持自己主张、甚至带着不言自明意味的“传说故事集”，在1977年出版到底是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作为一部出版书籍，它没有具体架构，没有阅读指南，甚至没有解释清楚整个故事的清晰脉络。如今在我看来，这的确是个不容忽视的缺憾。
关于用何种形式呈现那些古老的传说，如前文所引述，父亲在1963的那封信中表达了他的衡量。《失落的传说》就是这样一种全新的形式。它描述了一个人类，漂洋过海，来到了一座精灵居住的岛屿，在那里，他聆听了精灵诉说他们的逝去的历史和逐渐被淡忘的岁月。1973年，也就是父亲逝世那年，《精灵宝钻》还处在杂乱无章的状态，前面的部分需要大量的修订和重写，其中包括他二十年前就没再修改过的部分。然而即使是在修改过程中，也没有什么方案和故事框架可以追溯或参考。我认为父亲最终得出的结论是，除了解释一下这部书在想象的世界里是如何被记录下来的，其他的文字都是多余的。
在原始版本的《魔戒》中，提到了比尔博在瑞文戴尔送给弗罗多不少礼物，里面有“一些他花费大量时间一笔一划写下的传说故事集，这些书包裹在红色的封皮下，封面上贴着标签：“翻译自精灵语，比尔博·巴金斯著”。而在第二版（1966年版）《魔戒》中，比尔博送给弗罗多的“一些书”变成了“三本书”。父亲还给这个版本中《关于夏尔国的记载》（译注：也有版本译成《有关夏尔的历史记载》）添上了一段序言，序言中提到“这三大本红皮书”的内容也被保存在《西境红皮书》的临本中，这个临本是刚铎王室记录官芬德吉尔在第四纪的172年整理撰写的。这里面甚至提到：
这三卷书显示了比尔博非凡的学问和技能。无论是在生活上还是写作上，他都恰到好处地用上了瑞文戴尔能提供的所有资源。可弗罗多却整天惦念着那些古老的历史和传说，很少利用这些资源。
《中土完全指南》的作者罗伯特·福斯特在书中说到：“《精灵宝钻》（译注：原文中是《精灵宝钻战争史(Quenta Silmarillion)》）无疑就是记载在《西境红皮书》中比尔博从精灵语翻译而来的译本之一。那么我也可以同样假设比尔博送给弗罗多的“传说故事集”就是《精灵宝钻》。”不过据我所知，父亲的字里行间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这一点，而且我也不愿意轻易填补父亲留下的这些空白（现在看来这似乎是个错误），毕竟这些都不过是我自己的猜测。
关于《精灵宝钻》的出版，当时有三个选择摆在我面前。我可以完全不修改原稿，将这些不连贯的零散片段直接出版。或者我可以在不动原稿的基础上，用尽量丰富多彩的材料将《宝钻》这半个多世纪以来的拓展和创作一并呈现出来，就像我在《未完的传说》（译注：也有版本译作《未完成的故事》）第一页提到的，“用评论和注释把这些分散的文字串联起来”，当然这么做的工作量将是巨大的。所以我最后选择了第三种方式，“经过筛选和编排，把每个相对独立的故事整合出来，这样一来，所有叙述都会变得连贯而清晰”。最终，我和在编辑过程中给予我莫大帮助的盖伊·凯先生都遵循了我父亲在1963年那封信中的嘱咐：“这些传说必须好好地整理…连贯起来，而且要和《魔戒》的故事统一起来。”自从确定了要把《精灵宝钻》的故事完善成一个紧凑的整体（虽然不一定会成功），出版书中便不会再过多阐述它盘综错杂的历史。
